繁星丨嘴码子

◇张怀珊（原创）

一个人一张嘴，能不能，会不会说话，在扬州仙女庙，称为嘴码子。嘴码子与嘴巴子一字之差，乍看似乎一码事，其实，一码归一码，嘴码子是嘴码子，嘴巴子是嘴巴子。嘴巴子谁都有，嘴码子谁谁都不一样。嘴码子是张开嘴巴子，“人嘴两块皮，好说好改移。”“一句话把人说得跳起来，一句话把人说得笑起来。”

嘴码子是口头语言表达能力，仙女庙大人向来注重从娃娃抓起，教育小把戏（小孩子），看见人要喊，要打招呼，“喊人不蚀本，舌头打个滚。”千万不能头一低，眼睛朝旁边看，脚底抹油——滑掉溜走不则声（开口说话），那样显得不懂礼节，少家教。喊人，请安问候致意，礼多人不怪，人家高兴，心里欢喜。想借个光，问个路，行个方便，还不“鼻涕朝嘴里淌——顺势（事）”么？

嘴码子是一个哈哈两个笑，做拦停（方言，拉架，劝和，）只栽花不种刺的调和剂，粘合剂。对门李四兄弟罡丧（方言，吵架），隔壁王二家夫妻斗嘴花子，邻居好，赛金宝，听见了不能装佯。老街张嫂就是个热心肠，火龙火马赶过去，说的话中听，动听，爱听，脸红脖子粗的立马歇了火，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转眼雨过天晴。

嘴码子是即兴发挥，张口就来，一句话分门（方言，到位）绝无二话，言多而不失，言简而辣刮（方言，精准，抓住要害）。中大街张家老二，年方二十出头，孤身一人，面对不下二十人的阵势，“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颇有舌战群儒的戏码。纵然来者不善，愣是从容不迫，据理力争，到底法大如天，入丝入扣，说得一干人等无话可说，合法权益未受侵犯。事后，有感他嘴码子功夫了得，其中一位老兄竟“不说不相识”，极力撮合爱女与张家老二结了秦晋之好，成为一段美谈佳话。

嘴码子是人品的名片，“三分钱摆两处：一是一二是二”，说到做到，不放空炮。诚实是硬件，信誉是支撑。高坡台店的潘小五，向顾客介绍商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专拣好的说。人家欢天喜地买走了，再一打听，买贵了，上当了，找上门来争执。一传十，十传百。扬州仙女庙人原本对“三斤重鸭子，二斤半嘴”一样的人，是不屑一顾的，有句话谓之，叫“嘴呱呱的，谎撒撒的”。不能言必行，行必果，果必信，嘴码子再溜，再凶，再利索，也会令人生厌。“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只能是嘴上快活，别人不买账，不买单，自己做大头梦罢了。

嘴码子能说，会说，善于说，固然可喜。像一张八哥嘴，穷嘴啰嗦，逮着机会就说得吐沫横飞，一个人包场，给人的感觉就会不适，不爽。扬州仙女庙人服嘴码子，并不喜欢卖弄嘴码子的。《论语》云“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是有道理的，毕竟很多时候沉默是金。嘴码子讲究有理不在言高，无理寸步难行。该开口时再开口，风风火火下九州，才是大智慧。（来源：扬子晚报 禁止转载）

编辑 : 申沁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