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叶 画
《世说新语》有一故事,说东晋简文帝司马昱:
晋简文为抚军时,所坐床上尘不听拂,见鼠行迹,视以为佳。有参军见鼠白日行,以手板批杀之,抚军意色不说。门下起弹,教曰:“鼠被害,尚不能忘怀;今复以鼠损人,无乃不可乎?”
司马昱还在任抚军将军的时候,所坐之处的灰尘从不让人擦去,见到老鼠走过,留下一串脚印,他觉得很好。有个参军看见老鼠白天出来,就用手板将其打死了,司马昱面色不悦,他的门客站起来参劾参军。司马昱反而教导门客:“老鼠打死了,尚且不能忘怀;又以鼠死之事再去伤人,这怎么行呢?”
这件事被刘义庆归入“德行”篇,意指司马昱不以鼠损人,有仁厚之风。
然而,简文帝为何“见鼠行迹,视以为佳”?
最简单的解释,当然是和司马昱本人崇尚自然的喜好有关。
《世说新语》还曾讲他另一个故事:
简文入华林园,顾谓左右曰: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
濠、濮,水域名。庄子曾钓于濮水,楚威王请他做官,庄子指着濮水说: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意思是,我宁做污泥中的活龟,也不做宗庙里的死王八。
魏晋风度,多率直任诞,清俊通脱。曹操“少好飞鹰走狗”;吴孙休则好“雉”,管辂更是于青蝇、青雀、鸡子、飞鸠、蚕蛹等物“夙夜研几”。司马昱深居庙堂,仍有亲近自然之念,视鼠迹为佳,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除此之外,魏晋人研究自然风物,当然不只是想做博物学家,他们还是想从“物”到“意”,悟得什么。对简文帝司马昱来说,或许还有更深远的意义。司马昱是371年做皇帝的。这一年,桓温废司马弈,立了他,将他当作一个傀儡皇帝,一点实权没有。就连皇帝废立这样的大事,也是由桓温决定,司马昱只能“泣下数十行”而已。所以,如果从司马昱身处的生存环境,去思考这个问题,司马昱从鼠迹中悟得什么(可做各种解释,如以鼠的偷窃本性比拟桓温),其实已不重要了,其观鼠迹并视之为佳的举动,大概有着很深的无奈吧。
作者 臧磊
策划 陈申
参考资料:
门下弹谁? 宋谋玚 读书
简文与鼠迹 刘康德 中华文史论丛
编辑 : 臧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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