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婴啼犬吠枪声震

戏剧是门综合艺术，各个方面都需要配合默契。

举个例子，杨子荣初探威虎山，在威虎厅试枪法，挥手一枪击熄一盏灯，枪响和灯的短路熄灭要配合得非常默契，枪响是侧幕内敲响发令纸，灯灭是电工按下电键，看到台上杨子荣挥枪，侧幕内立即敲响发令纸，一边电工按下电键，就起到了杨子荣神枪震敌胆的效果。倘若杨子荣挥手一枪，侧幕内发令纸没敲响而灯灭了，怎么解释呢？难不成老杨用的是无声手枪？

那时我由务农知青被抽调进剧团演样板戏，因练不出什么武功，仗着一眼好嗓，尚能演演文戏、充充配角，就相对空闲，没戏的时候也被分配着侍弄过“舞台效果”。那时最怕的就是敲发令纸，常常哑炮，忙补敲，已错过了时机。

有几次，我都没能让杨子荣甩响“马鞭”，就只能在总结会上作检讨，不能说发令纸受潮什么的客观因素，只能找主观原因，自己不认真对待样板戏。还是导演理解我，让另一位同志在一边候补，倘我没敲响，另一人立即补上，我遂宽心许多。

观众对“效果”绝不苟且，如果《沙家浜》一场戏中，雷和电配合不好，他们也看得出来。

闪电靠灯光，雷声则拟自抖晃一块悬着的大白铁皮的声音。先来闪电，而后才有雷声，颠倒不得，在台上唱“十八棵青松”时，雷电还得契合锣鼓点子，是很难侍候的。那时有位工宣队领导以为这活儿容易，自告奋勇拟雷声，老是不着点，终于认下这活儿不好干，从此对文艺工作者多了些理解和尊重。

戏剧舞台上常有婴儿的啼哭和狗叫声，这些都得靠口技模仿。那时，这类“效果”都由在侧幕候场的演员自告奋勇而为之，谁有能耐就托付给谁。在一本戏里有位演员领了拟婴儿啼哭声的差使，他每回都很尽职，然而一次因天热在后台院子乘凉而脱场，别人顶了上去，一时模仿不像，“呜哇呜哇”乱叫，啼笑皆非，台下哗然。《沙家浜》第四场“智斗”开场不久，一声“胡传魁的队伍进村来喽……”便有一声声的狗叫声杂沓于逃难的人声中。在城里演出的时候没有观众挑剔，到乡下演出问题就来了，有好事者指出，这狗叫声不像，不像逃难混乱中的惊恐狗叫声，倒像太平时节的狗叫声，像狗儿摇尾邀宠的欢叫声，甚至像狗儿春天发情的求偶声。乡下观众对狗焉能不熟悉？遂请他们作示范，一示范果然非同一般，使这一节戏大为增色。

作者：吴翼民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 : 华明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