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胥记·哭秦》剧照 摄影:李婧
但是小生戏说到底与花旦戏还是有很大不同,不是光靠扎实的基本功就能行的,这里就不得不提及石小梅的老师们。石小梅拜师之场面在梨园里是极为少见的,一天之内拜了沈传芷、周传瑛、俞振飞三位大师为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之中,时任南京大学名誉校长的匡亚明先生起到了重要作用。
匡亚明是新时期中国高等教育界的代表人物,尤其注重传统文化教育,有着极高的社会声望,同时匡亚明也是一位昆曲爱好者,与“传”字辈的昆曲老艺术家们交情颇深。1982年,苏州举行两省(江苏、浙江)一市(上海)昆曲汇演,匡亚明来看了演出,他热切希望能够为年轻的昆曲演员们开创道路,因此牵线让石小梅拜师,“匡老特别能感觉到昆曲艺术和其他戏曲艺术的不同,所以他才会热心操办这件事。”石小梅笑着说,“当时我还是个年轻的演员,我想都没想过这样的事啊。”
按照梨园规矩,拜师时徒弟会请老师吃餐饭,但是匡亚明不是梨园的人,对这些规矩并不清楚,便来问石小梅拜师要不要准备什么仪式,石小梅说“一般会请吃饭。”但她也坦诚告诉匡亚明自己手头拮据,匡亚明便说:“那你不用操心了,我来办。”于是匡亚明拿出了自己一半的工资来操办了拜师会。
在三位老师中,与石小梅相处时间最长的还要属出身于昆曲世家的沈传芷先生。“沈老师算是我的开蒙老师。”几十年前跟着沈传芷学习的往事,在石小梅的回忆中仍然闪闪发光,“沈老师家和我家很近,他推开窗就叫着我的小名,石头,石头,我就过去了。”石小梅去沈传芷家去得特别勤快,“我上午去一趟,下午去一趟,晚上再去一趟,几乎就像是赖在他家了。”白天跟着学戏,晚上便一块聊天,“我昆曲小生的所有收获,都是在沈老师这儿一步一个脚印出来的。”
《春江花月夜·乘月》剧照摄影:丰收
俞振飞那时住在上海,石小梅便瞅着俞先生的空闲去上海跟着他学,周传瑛则住在杭州,身体状况又不大好,石小梅便趁着周老师身体状况稍好的时候去杭州学。“以前没有什么录像带,学生跟着老师学戏,老师都是手把手地教。先是抄剧本,抄完后拍唱,拍好了才下课堂,也就是练身段功夫。拍不好就一直拍,直到老师觉得可以了,才算行。”
1988年,石小梅携《西厢记·游殿》和《桃花扇·题画》去北京参选第五届中国戏剧梅花奖,正式演出前发生了一件令她格外难忘的事,“当时郭汉城特意过来看我的表演,来看看到底能不能拿梅花奖。”郭汉城是现代中国戏曲理论科学化体系的创建者之一,是我国戏曲理论研究学者中的领军人物,那时郭汉城因患心脏病,身体状况并不太好,他特意来到剧场令石小梅非常感动,“郭老当时七十来岁了,过来一趟真的太不容易。”在看完了石小梅的表演后,郭老对石小梅说了一句话:“我放心了。”当年,石小梅获得了第五届中国戏剧梅花奖。
《桃花扇·题画》剧照 摄影:谢悦
在回顾自己这么多年的演出历程时,她认为:“一个演员要取得一定成绩,没有一路上的坎坎坷坷,是不可能演好戏的,有了深厚的人生阅历,你的戏才有深度。”
退休不休,“我除了快乐,再没别的了”
在戏外,石小梅有一个非常幸福圆满的家庭,丈夫张弘是江苏省昆剧院国家一级编剧,为石小梅量身打造了《桃花扇》《白罗衫》等多部昆曲大戏和折子戏,两人从同乡到同学,再到同事,最后成为同衾,既是昆曲艺术上默契无间的搭档,也是生活中相濡以沫的夫妻。因为石小梅常常要去各地演出,日常精力又扑在了昆曲表演上,家中各类琐事便由张弘来完成,这对夫妻伉俪传为梨园佳话。
2004年,石小梅从江苏省昆剧院退休了,但是人也没闲着,教学传承成为她工作生活的重心,陆续收了钱振荣、施夏明等为徒。2011年起,石小梅又与友人成立了石小梅昆曲工作室,致力于昆曲剧目的整理和挖掘。“你一生干的就昆曲这么一件事,这是在你骨子里头的,你的生活全都与昆曲相连,做梦梦到的都是昆曲,所以即便是退休了,一下子也静不下来的。”
这几年来,江苏省昆剧院相当活跃,接连推出了《当年梅郎》《眷江城》《瞿秋白》等现代昆曲,大获成功,叫好又叫座,“我觉得我们当时还是很果断的。”石小梅在聊及这些年来省昆的发展创作方向时表示,“我们老一辈和年轻一辈统一了一个艺术创作观念,一定要尊重昆曲艺术的规律,坚持南昆的中州韵,绝对不能变成普通话或别的什么,这是我们昆曲的立身之本,也是我们江苏省昆剧院生命的根。”
另一方面,省昆在新剧创作上还有一个重要特点,那就是量身定做、量体裁衣。以《瞿秋白》为例,这部作品是罗周编剧,施夏明主演,罗周也跟着张弘学习昆曲编剧,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了张弘为石小梅量身定制昆剧的创作思维的影响,“罗周和省昆关系很好,和演员们也都非常熟,很清楚他们的长处在哪里,一个角色最适合的演员应该是谁。”石小梅解释道,“你看施夏明,你要给他李玉和,那不像吧,搞一个农民兄弟,那也不太对吧,要是来个工人老大哥,看着也不行。瞿秋白整体形象气质,就与施夏明本身适合。”但是石小梅也补充道,“剧本写得好,演员也得演得好,一台成功的戏,短了哪个都成不了好戏。”
现在石小梅还在排新的折子戏,她排了不少罗周编剧的新戏,自己也非常喜爱这些作品,“我现在特别开心。退休了还能遇到罗周、工作室的伙伴等那么多人,丈夫也在身边,我的学生们也和我特别亲热,所以人都在关心着你,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好去担忧的了。”
快问快答>>
沈昭=Z 石小梅=S
Z:我看到您在B站开过直播,第一次上直播感觉怎么样?
S:我根本不懂这些呀,但是我们昆曲工作室都是年轻人,她们帮忙把机器都搭好了就喊我过去,跟我说就坐到那儿像往常一样直话直说就行,反正我就有感而发,真心而讲了。
Z:上直播会觉得有啥不一样的感觉么?
S:没什么,我就会说你们把我拍得漂亮点。
Z:您有什么表演心得想要分享给后生们吗?
S:其实很简单,就是坚持,坚持就是胜利。你付出多少就会得到多少,你一时得不到也没有关系,因为你曾经付出过,而且我相信老天是有眼的。另一个做人确实很重要,艺术也要看品德。再者就是好心态吧,你老怨天尤人肯定不行。
Z:舞台演出外您有什么爱好么?
S:我不喜欢吃,不喜欢穿,不喜欢玩。平时会一个人打四副掼蛋。而且就喜欢一个人打,不喜欢跟别人打,自己跟自己打。
Z:最近您有什么计划吗?
S:我时不时在想可以排个新戏了,现在剧本在我手里,已经在拍唱了。不过是小的折子戏,我不会排大戏的。
文 |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沈昭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视频剪辑 | 沈昭 牟莹莹(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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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 徐珩
编辑 : 沈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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