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邂逅香云纱

丝绸一向柔软，香云纱却是例外，它七分柔软，三分坚硬，因穿起来走路时会发出“沙沙”的响动，所以起初被叫做“响云纱”，后来才谐音为香云纱。

20世纪40年代，香云纱开始在岭南地区流行。由于透气防虫，挺括不皱，很快风靡了上海滩的十里洋场，成为名媛旗袍的主要面料。张爱玲有一张著名的相片，右手叉腰，脑袋微仰，穿一件立领、窄身、斜襟、盘扣的中式小衫，虽看不清描摹着什么青山黛水的图案，但隔着手机屏都能感受到面料油润的光泽。小衫的面料便是香云纱。张爱玲不仅自己爱穿香云纱，还喜欢把它分配给笔下的人物穿。在《金锁记》里她这样写：“七巧穿着白香云纱衫，黑裙子……”在《沉香屑·第一炉香》里则如此写睨儿：“那人的背影，月光下看得分明，穿着白夏布衫子，黑香云纱大脚裤……”

我在上海淮海中路的宋庆龄故居展馆里，曾见过一件宋庆龄穿过的藏蓝色香云纱旗袍。那件旗袍距今已有六七十年历史，色泽看起来仍深邃如海，散发着温柔而高雅的光泽。经久耐穿的香云纱好似富有筋骨，时间越久越贴身，所以从前岭南有女儿出嫁，母亲都会亲手缝制一件香云纱旗袍作为嫁妆，并传家宝般代代传下来。

年初，我去了一趟顺德，本是冲着美食而去，到了那里才知它还是“香云纱之乡”。顺德地处珠三角腹地，生态环境优良，并盛产桑蚕丝。香云纱之所以高贵，也在其工艺的繁琐。它需加上天然植物薯茛汁和岭南独有的无污染河泥浸染，历经“三蒸九煮十八晒”等数十道工序，才可制成。如今香云纱的染整技艺，已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阳光下的香云纱工人 图 | 视觉中国

我在顺德邂逅了几家香云纱店铺，也见到了香云纱的天然染料“薯茛”，其颜色灰乎乎的好像陈年普洱。那些店铺里有旗袍、中式小衫、阔腿裤售卖，此外与时代接轨，还衍生出多品类的香云纱文创用品，比如手机套、手袋、丝巾、耳环、项链……我选了一款藏蓝带金色波点的七分袖香云纱旗袍不紧不慢地试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中年女人成熟的韵味，也甚是美好。

穿了香云纱旗袍去逛岭南园林的代表作——清晖园，与江南园林的清秀典雅不同，岭南园林的色彩更为丰富，多出了些富贵之感。园子里的满洲窗色彩斑斓，令人惊艳。穿着沉静、禅意的香云纱旗袍在此处留个影，只觉相得益彰，甚是合意。中午时分，在清晖园附近发现了一家香云纱园林酒店，里面还有间香云纱餐厅，但顾客众多需要排队，于是我决定次日清晨过来喝早茶。

第二日早上7点半，我即抵达了古色古香的香云纱园林酒店。酒店以非遗香云纱来命名，走进一楼大堂便可以近距离欣赏到各类丝滑高贵的香云纱制品。广东人爱喝早茶，“一盅两件”早已成为一种写意的生活方式。百闻不如一见。走进位于酒店四楼的香云纱餐厅，看到不少当地人已经在享用早茶了。我点了顺德特色美食水牛奶挞、排骨陈村粉、拆鱼羹，一边慢悠悠享用，一边偷偷打量着身边的客人。坐我斜对面的一位白发老人，穿着的恰是一条波点香云纱阔腿裤，和我身上香云纱旗袍上的波点遥相呼应，不禁莞尔。这一顿早茶，当真美滋美味，我可不可以叫它“香云纱早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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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王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