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红色特工档案·第六集】姚子健：最后一位特科老战士

在第五个全民国家安全教育日到来之际，江苏中天龙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携手扬子晚报合力推出音频栏目《江苏红色特工档案》，致敬隐蔽战线上的英雄模范，弘扬江苏文化、传递红色基因。该栏目已于3月30日在喜马拉雅正式上线，中天龙公司在微信公众号“龙谈谍影”也同步推出《江苏红色特工档案》系列故事。

扫描节目二维码可以进入《江苏红色特工档案》喜马拉雅主页收听，4月5日节目更新到第六集《姚子健：最后一位特科老战士》，由国家一级演员于东江老师播讲，下面我们为大家全文刊出文稿——

姚子健：最后一位特科老战士

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曾经有这样一个特殊的机构。它创立于白色恐怖笼罩下的上海，它由周恩来直接领导，它在保卫中央机关安全、惩办叛徒、获取情报、发展通讯联络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个特殊的机构，就是中央特科。然而，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质，长期以来中央特科绝大多数成员的经历并不为人所熟知，姚子健老人便是这样一位默默无闻的特科老战士。

1915年，姚子健出生于江苏宜兴徐舍（shè）镇的一个普通家庭，父母以经营小茶馆为生。1929年，14岁的姚子健孤身一人来到上海求学，考取了位于上海江湾的国立劳动大学中学部。国立劳动大学是南京国民政府在上海创办的第一所国立大学，以工读主义为办学理念，下设大学部、中学部和小学部。国立劳动大学中学部免收学生的学杂费、食宿费，每年还向学生发放一套制服，如此优厚的条件对于类似姚子健这样的穷学生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谁曾想到，受南京国民政府教育系统内部派系斗争，以及当局压制学潮、学运的影响，1932年国立劳动大学被国民政府下令解散，无奈之下姚子健只能返回家乡宜兴，在镇上的一所小学里当代课老师。

在家乡期间，姚子健很是气愤：不但没书读了，也没饭吃了，什么都没了。他痛苦地思考：“我为什么会有如此遭遇？是学校免费不免费的问题吗？当然不是！这是社会制度的问题，是国民党反动统治的问题。只有社会制度改变了，才有出路！”对黑暗现实的不满使姚子健心中燃起了加入当时的进步力量——中国共产党的愿望。但怎样加入，他茫然无措，于是只好一边工作，一边为入党做着准备。

1933年初，姚子健从报纸上得知南京中央陆军测量学校招生的消息，学校免收学杂费的待遇又一次吸引了他，于是他离开家乡顺利考入该校。到学校报到后得知，这是一所隶属于国民政府参谋本部的军事化院校，位于南京大石桥，设大地测量、地形测量、航空测量、制图、仪器制造5个系。姚子健心想：“要搞革命，就要干宣传，要宣传就要印刷，制图班中有印刷专业，那么我就选择制图班吧！”

1934年春，姚子健从制图班毕业，被分配到国民政府参谋本部陆地测量总局工作。工作后不久，姚子健的同乡、同学、中共地下党员舒曰信从上海来信，希望能与其会面。姚子健如约赶赴上海，在舒曰信的引见下，他见到了在上海从事党的情报工作的鲁自诚同志。姚子健向鲁自诚表达了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愿望，鲁自诚听后非常高兴，勉励他要树立为党的事业革命到底的决心和精神，并指示他安心在陆地测量总局工作，利用工作的有利条件为党搜集军事情报。1934年5月，经过鲁自诚介绍，姚子健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直到晚年，姚子健仍然对入党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他曾经回忆道：“当时在墙上有一面旗帜，那是党旗。因为是在国民党统治区，不方便，所以入党仪式一切从简。入党誓词最后一句话，永不叛党，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

1934年，正是国民政府加紧“剿共”的紧要关头，为了帮助党组织获取更多有价值的情报，姚子健以患有眼病为由要求调动工作，说来也巧，他意外地被调到了保管军用地图的部门。这样一来，姚子健得以能够收发、保管标有“机密”和“绝密”级别的五万分之一和十万分之一等比例的军用地图，同时掌握了大量有关国民党部队调动、运作等情况的机密公文。每当有人过来取用地图，姚子健便会暗自记下其所在部队的番号。来人拿走某地的军用地图和资料后，他也同样拿一套交给党组织。由于当时陆地测量总局内部管理不规范，疏于清点，从成摞的地图中抽出一两份，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如需亲自传递军用地图等情报，姚子健便会于周六晚上从南京乘火车前往上海，第二天早晨到站后赶到接头地点与舒曰信，或者和舒曰信的夫人、同样是中共地下党员的沈伊娜会面。姚子健把情报藏在皮箱底层，上面盖着书或衣服做伪装，由于身着军装，所以能够一路畅通无阻，从未遭到过军警的盘查。传递情报的工作完成后，姚子健便会乘坐周日晚上的火车返回南京，周一照常上班，整个过程就像利用周末时间到上海游玩了一趟。如果获得极其重要和紧急的情报，姚子健则会用专门的代号和暗语，写信向舒曰信报告。姚子健提供的这些军事情报，经过党的地下交通员传送到中央苏区，为中央苏区掌握、分析敌情，提供了极其重要的帮助。此后鲁自诚多次代表党组织对姚子健的工作给予肯定和表彰，他说道：“获取军用地图和有关情报，相当于带一支红军部队向敌人作战！”姚子健听后深受鼓舞。

隐蔽战线工作者要求具有极强的纪律观念，强调“单线联系”，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有一次，姚子健到舒曰信租住的“亭子间”谈工作，发现在场有位西装革履的男青年。舒曰信向他介绍说：“这是李先生。”只见“李先生”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1934年底，姚子健的联系人舒曰信、沈伊娜夫妇由上海调到南京，姚子健就不必乘火车去上海了。他定期将搜集到的军用地图和有关情报送至舒曰信家中，或在玄武湖公园等处交给沈伊娜，再由沈伊娜交给他们的上级王学文。1937年七七事变后，舒曰信、沈伊娜夫妇调离南京，姚子健也随陆地测量总局撤退至武昌。这时，一位“熊先生”成了他的上线。姚子健与“熊先生”见面时除了交换情报，从未多言。

1938年初，抗日局势日趋恶化，中华民族陷入危亡之时，姚子健萌生了投身新四军，奔赴前线抗击日寇的想法。于是，他通过“熊先生”向党组织郑重提出了自己的请求。1938年4月，“熊先生”通知姚子健，组织上决定派他前往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报到。此时姚子健万分激动，他没有与单位打招呼，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陆地测量总局。抵达香港后，姚子健主要从事情报的整理工作，同时也在急切地等待上级组织下达新的任务。在此期间，他与宜兴老乡、中共情报战线的杰出领导人潘汉年经常碰面，潘汉年卓越的领导才华和干练的处事作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由于工作纪律的要求，姚子健从未和潘汉年攀谈过。

在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工作了四个月后，组织上批准姚子健前往延安。临行前，姚子健领到了两张便条，一张是写给中央组织部部长陈云的，一张是写给抗日军政大学校长林彪的。两张便条的内容都是“姚子健有抗日热情，已为党工作多年”，落款是“小开”。这里的“小开”，正是潘汉年在党内的代号。

就这样，姚子健结束了自己四年的隐蔽战线生涯，怀揣着两张便条辗转来到延安。当时的中央组织部领导找姚子健谈话，他报告了自己入党和从事情报工作的经历。后来，根据组织安排，姚子健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和中央组织部培训班学习。1939年10月，姚子健前往鲁苏豫皖边区工作，开始了自己新的革命征程。

“文革”期间，造反派为了审查姚子健在国民政府内部工作的历史，找到他的入党介绍人、时任最高人民法院顾问的鲁自诚。鲁自诚说：“我1934年介绍姚子健入党，他在敌人营垒里收集军用地图和情报，为中央红军粉碎国民党‘围剿’和长征胜利做出了贡献。对他那段工作，组织上多次给予充分肯定。我可以为他写证明材料。”从此，造反派再没有纠缠过姚子健。

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姚子健只知道自己当年的老上司叫王学文，仍旧不清楚自己作为中央特科成员的身份。如果不是沈安娜的一次讲座，可能姚子健的故事会就此一直湮没在历史的尘埃当中。

沈安娜，江苏泰兴人，她是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女速记员。1938年，沈安娜受党组织派遣进入国民党中央党部机要处工作，凭着每分钟200字的记录速度和一手好字，她很快赢得机要处上上下下的信任和器重，从而顺利地担任了国民党中常委重要会议的速记员。从此以后，来自国民党中央党部的秘密情报便源源不断地流向延安。1979年12月，邓颖超在中南海西花厅会见沈安娜时夸奖她：“你这个小速记，不是什么官，作用可大了。”

2001年，沈安娜受邀前往某单位讲述党的隐蔽战线红色历史，提到了自己的姐夫舒曰信、姐姐沈伊娜的中央特科岁月。恰巧，姚子健的儿子姚一群当时任职于该单位，并且正在台下听课。姚一群心想：父亲提到过舒曰信夫妇的名字，难道父亲和沈安娜也是当年的战友？他回家一问，果然如此。姚子健听后惊讶地说道：“没想到沈伊娜的妹妹还活着！如果能见个面就好了。”

不久后，姚子健在儿子的陪同下前往沈安娜家中。两位同岁的老战友，以及沈安娜的爱人华明之见面后非常激动，各自诉说着自己的隐蔽战线经历。姚子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见过华明之——他就是“亭子间”里的那位“李先生”。新中国成立后，舒曰信曾告诉姚子健：“‘李先生’真名是华明之。那时你们不能发生联系，我就没给你们互相介绍。”姚子健万万没有想到，第二次与华明之相见，竟已是60年之后。沈安娜对姚子健说：“老哥哥，你的情报工作属于‘王世英—王学文—舒曰信、沈伊娜’这条线，你这段经历，应该属于中央特科!”沈安娜立即将此事向国家有关部门报告，姚子健这才真正恢复了中央特科的身份。

2017年，姚子健老人在一次采访中感慨道：“我们不是为了当英雄，简单地说就是为了革命，为了一个信仰，为了一个信念，不考虑利害得失，铁窗风雨，家常便饭。”以姚子健老人为代表的隐蔽战线无名英雄们，他们不仅是这样想的，而且他们确实是这样做的。2018年1月，103岁的姚子健老人走完了精彩的一生。作为中央特科最后一位老战士，姚子健老人的离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落幕，但他身上体现出的这种革命精神，将永世长存，并不断发扬光大。

《江苏红色特工档案》目前正在喜马拉雅热播，紫牛新闻也将为您同时逐集刊出足本文稿，感兴趣的朋友别忘了提前先收藏哦！

本期文稿整理：黄彦文

总策划：冯秋红 吴芳芳

制作：丁聪

编辑：春茹 耿思奇

图片：史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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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