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没有养不熟的地

我妈从我哥家里搬出来后，选择租房的唯一条件是可以种菜，她的爱好就是种菜。她在我哥家一住就是几十年，我想更多的是舍不得屋后的那块菜地。

隔壁的人家把后院整成水泥地，显得干净整洁，天气热时可以把饭桌搬到院子里，在月光和星影下吃饭喝茶。我哥的院子可不是这样，每一个空间都被妈安排得紧凑，针眼大点的地方都会挤一棵菜秧进去。为了排水顺畅，她把沟垄整成竖几道，横几道，横竖间又有纵横的小沟，下再大的雨，地里也不会积水。院子里还种上几棵。靠院墙边的是一棵李树，旁边是一棵花椒树，这两棵树都很争气，每年花椒能收两三斤，可以吃上两年。结的李子把枝头都压弯。好的是周围没有高楼，阳光很好，果子们都愿意待在这小院里。

几个月前，我妈万分不舍地搬离了那片她摸熟的土地，在租住地开荒。住房后面有一块空地，是个乱石堆，她在侄儿的帮助下，捡砖头，买泥土，整出四个小垄子。我和我爸视频时，他把镜头对准我妈，她腰上缠着护腰带正弓着身子检查薄膜下的菜秧，菜秧还只是一点小芽。

妈很满意这个新居所，只是说，地太少了，不够种。她指着远方一片杂草地，说想把那里也开出来。我爸吼道：“那得花钱请一台挖掘机来，那么大的建筑石块运得走？你的腰不要了？”好在雇佣我妈的老板看她要地心切，把自家门前的两垄空地给她，她很快就栽上了黄瓜、辣椒、四季豆等。

过段时间再视频，我瞅见那些菜长得不太健康，瘦瘦小小，营养不良。我妈说：“都是生地，没熟，菜不容易长。”我建议她赶紧多施肥。我妈不紧不慢地絮叨：“土地太瘦，太板结，接受不了那种急不可待的施肥法，土地急不得，要慢慢养。”细想这句话，意味深长啊。什么事能急？心急都吃不了热豆腐，你看，感情要慢慢来，小孩要慢慢长，一个人的成熟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才会改变，学习，生活，哪一样不得慢慢来？

又过了两个多月，侄儿发来一个视频，菜地一派欣欣然，四季豆长得像绿色的帐篷，辣椒，青菜，连屋后的一窝南瓜都是绿油油的。我妈并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她只是付出了时间，像爱护孩子一样爱护她的秧苗，菜秧们领受了那份爱，竭尽全力加以回报。我的母亲，用了一个春天加一个初夏，把一份板结的土地变得肥沃。

我妈珍视泥土的样子我见过，她去江边开荒回来，鞋底上沾满了泥，她第一时间是走到菜地里，拿一把铲子把鞋底上的泥土铲下，用手搓成粉末，混进土里。如果我们都那样善待一把泥土，就像你用心去善待一个人，还怕养不熟TA？

作者：七七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 : 华明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