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秦师傅解猪

“啪！”半扇猪肉被男人甩上案板。秦师傅眼光在案板一扫，右手精准下刀，好像对谱子烂熟于心的指挥家，刷刷，把奏鸣曲乐章清晰分出“呈示部、发展部和再现部”三大段落。快速拆解农家猪的前后腿，接着，随着一阵丝绸撕裂般的声音，肋排如扇面脱落。

无论老主顾们对这些麻利的动作如何啧啧赞叹，秦师傅很少抬头与人搭话，他紧抿嘴唇，就怕专注的力道因开口泄掉。

半爿猪肉，只要20分钟，就被秦师傅分解成了24个不同的部位，梅花肉、脖颈肉、小里脊，扇子骨、前排骨、肋骨、猪颈骨等，一一排列在案板上，像从交响乐总谱里分解出各种乐器的演奏部分，条理清晰，琳琅满目。这时，秦师傅一改严肃面孔，表情舒展，手里寒光闪闪的刀，在磨刀钢钎上磨几下，问排队的人：要割什么肉，几斤？听人说减肥，想来块瘦而不柴的，他心领神会地拣出一块半球形肉团，“这块元宝肉脂肪含量很少，卤或炖熟了蘸料都好。”

这原是个夫妻档的肉铺，卖的是农家猪，质量好，生意不错。岂料到月底一盘账，却亏了几千块。

老板很纳闷，请教了行家，才知道猪肉每个部位的售价分得很细，分解马虎，就一定会亏钱。他们于是请了曾在肉联厂工作二十多年的秦师傅来帮忙。年过花甲的秦师傅，第一天到岗，就从案板下依次取出剔骨刀、斩骨刀、轻手刀等工具，刀刃与刀背交替在砧板上轻敲，好像骑兵相马一样。接着，他端一盆水，开始认真磨刀，弓腰在磨刀石推刀的姿势，似在驯服战马，随着推拉增强感情，从此相伴驰骋疆场。有了秦师傅加盟，肉铺生意蒸蒸日上。

最近，大家发现肉铺多了一对双胞胎兄弟，这两个刚大专毕业的孩子，是老板娘哥哥的孩子，想学秦师傅的技艺，回老家去开一间肉铺。秦师傅不但不收学费，还赠送了一套刀具给兄弟俩。斩筒骨时，秦师傅耐心指导：“要像太极起势，集中精力，吸气让力道沿腿骨升上来，眼睛看牢，身体力量集中在右臂，斩！不要犹豫。”年轻人按指示挥刀下劈，案板上的筒子骨应声裂成两段，整整齐齐，一点骨头渣子都没有。

秦师傅紧抿的嘴角浮现出笑意，他这“庖丁解猪”的本事，总算后继有人。

作者：莫陌

来源：扬子晚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 : 华明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