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母亲

致母亲

张达富

母亲姓“倪”，与泥土的“泥”读音一样，注定了她一生与土地为伴，把勤劳善良演绎成诗和远方，吃进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和血，辛苦劳累活成了臧克家笔下的老马。

母亲本无名，呱呱坠地时，按照姐妹排行，得乳名“二姑娘”，这个称呼质朴且响亮，如田野间的风，穿梭在她懵懂的年少时光。

青春年少时，恰逢战乱与灾荒，岁月的荆棘刺痛她的心房。嫁与父亲后，依着夫家排行，“张大婶”，这平凡称谓自此伴她时间很长。

为人儿媳，她以赤诚之心敬公婆，14年里伺候公婆，善待小叔未曾分家。邻里传颂，竖起的拇指是无声的赞扬。我的出世，到学会讲话，唤出第一声“妈”，从此，人们以我之名，称她“达富妈”。那一声声应答，带着无尽温柔，笑靥如花，绽放在她不再年轻的脸庞。

母亲姓倪，音同泥土的“泥”，她的灵魂恰似泥土般质朴无华。一生与土地相依，耕耘不辍，活着，便在泥土里摸爬滚打。播下汗水，盼着渺茫希望萌芽。

荒年里，她脚步匆匆，挑菜割草，寻遍沟圩路旁。土里刨食，哪怕双手满是沧桑，只为家人能有一口粗粮，熬过饥荒。丰年时，家中亦不富有，家务操劳，从晨至昏锅动瓢响。每一个细节，都倾注她无尽的爱，满心祈盼，儿子能有出息，走向远方。她如落红化春泥，只为护花绽放。

如今，母亲已离我们而去，这片她眷恋的土地，成了她的归乡，她加入了另一个“村庄”。那里有一众乡邻，还有几任生产队长。母亲终于又回到祖母、外祖母身旁。

能够告慰母亲的是，您生前贫富差距犹如人间天上，您死后，大家皆拥有一尺见方的大理石碑，在这人烟稀少的偏僻地方。可又有谁，还清晰记得，母亲在这片土地上，曾经辛苦奔忙？

风儿记得啊，它轻轻吹过，吹过她耕种的每一寸田地，拂过她收割的田地，掀起阵阵麦浪，见证着她那并不强壮的身躯，独自撑起七口之家的坚强。

我们更记得，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母亲那桩桩件件的辛苦，刻在心上。这世上，再没有人像母亲这般坚韧顽强。背，渐渐驼了，如弯弯的弓，眼，慢慢花了，似蒙雾的窗，可她仍为生活奔忙。一个背草篮，一把小镰刀，那便是母亲日常的模样。好天，汗水湿透衣衫，雨天，泥泞沾满全身，她活成了泥土的模样，平凡且伟大。

今日，我们夫妻从南京赶到母亲墓旁，大哥夫妻、小弟夫妻也一同前来祭拜。大嫂轻声念叨：“妈妈生前羡慕城里人，盼着儿子能吃上皇粮，成为国家栋梁。”如今，我们一大家子，靠着退休金，日子洒满阳光。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小弟，也开上自家车，住上别墅洋房。还有您的重孙，尚不知如何称呼您，大家齐声说：“喊老太！”您从妈妈，熬成了奶奶，如今有人喊您老太，这份传承，是家族的希望。

烧给您的纸钱，随着风儿飘向天堂，妈妈，您听到了吗？有人喊您妈妈，愿您安息，我们在心里默默祈祷，愿您在天堂安好，远离病痛，再无饥荒。还有那稚嫩的声音，喊您老太奶，希望您能享用我们烧给您的冥币。若您还在，我们便是四世同堂，那该是多么幸福的景象。

我们肃立在母亲墓前，大地为证，母亲的心血，从未白费。她那勤劳善良，铸就了我们的品格，我们活成了母亲希望的模样，不再受生活的困厄，不再历经岁月的沧桑。母亲的血液，在我们身上流淌，如今，母亲长眠于这片土壤，但她的精神永放光芒，一代一代传扬。母亲活着时，她的言传身教，是照亮我人生的灯塔；母亲离去后，我的拼搏奋进，是对她最好的缅怀与守望！